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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12.第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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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

李漠向親自給這馬上鞍時,服侍他的一位老太監忽然感慨道:“狄大人很久沒有給陛下送過東西了,這馬駒倒是讓奴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。”

李漠向回頭看了他一眼,這太監是個元老了,約莫快七十多歲,生得形銷骨立,正是那種半截脖子埋到黃土的年紀,細小的眼睛藏在下耷的眉毛裏,生著一副通曉宮墻內幾種奇聞異事的臉。

李漠向順著他的話往下說:“嗯,上一次狄大人送朕什麽來著。”

老太監道:“那還是十幾年前了,那個時候,陛下在宮裏寂寞時,總盼著狄大人來,因為狄大人每次來時,不是送給陛下蛐蛐兒就是木雕小玩意兒,陛下偏偏受用得緊。”

李漠向道:“是朕逼著他送來著?”

老太監聲音徐緩道:“那可不是,是狄大人主動送的,害得陛下一見不到他的蛐蛐兒,就想念得魂牽夢繞,寢食難安。”

李漠向道:“朕的性子急躁,他只要送上一回,就算是被朕沾上了。”

老太監笑了:“陛下善解人意,您就是再想見他,也絕不會讓狄大人為難。”

沒想到在老太監嘴裏,李漠居然能跟善解人意沾邊,也不知道是這老太監濾鏡太厚,還是嘴太甜。

老太監道:“陛下待狄大人一直很好。”

對,還給人家滅門了,這老太監真會挑著好聽的地方說,絕口不提皇帝變態的地方。

李漠向讓人將馬牽下去配一個好些的馬鞍,回到含露殿後,剛坐下,就有內侍抱著藥盅走了過來:“陛下,該吃藥了。”

李漠向掀開藥盅的蓋子,聞了聞,還是上次安神的藥,只不過藥的劑量更大了。

此種安神之藥只在病癥發作服用時可減緩癥狀,但因藥性太猛,絕不可長期服用,否則便會產生依賴,令身體越來越虛弱。

李漠向擺手道:“朕不喝,倒掉吧。”

內侍細聲細氣地勸慰道:“陛下,您不喝怎麽能行,還是喝了吧。”

李漠向看著他,這個內侍大約四、五十歲,是含露殿的主管太監,名字叫徐吉,為人沈穩,最重要的是,他對自己的態度並沒有像其他內侍一樣戰戰兢兢,對自己說話的語氣敬意不足,仿佛根本不將自己放在眼裏。

李漠向道:“朕現在狀態很好,不需要喝藥,你聽明白了麽。”

徐吉很和藹地笑道:“陛下,您現在的狀態並不好,自從上次發病以後,相父對您的身體很是擔憂,便囑咐我們像從前一樣一日三次,給陛下餵藥。”

李漠向忽然問:“宋祥是你爹嗎”

徐吉道:“……”他是個心裏素質很強大的太監,微微停頓了下,面不改色道:“不是。”

他突然拔高音調:“我等效忠於陛下,只是相父對陛下的擔憂之心,陛下也要看在眼裏才是啊。”

李漠向冷笑道:“朕眼睛是什麽不值錢的麽,什麽東西都要看在眼裏?立刻把這藥端出去,日後再不許端來。”

徐吉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異的光,隨後他垂下頭道:“是,那陛下盡快休息吧。”

李漠向以為這便算是完了,這內侍絕不敢再胡亂糾纏,誰料這內侍竟然膽大包天到肆意妄為的地步,他站在屋子裏開始頤指氣使,陰陽怪氣,在李漠向閉目養神的時候,他一會兒責罵宮女沒有將地擦洗幹凈,一會兒又罵外面的守衛不省心,拿著俸祿不幹事兒,是個白眼狼。

話裏話外竟然是在指責皇帝。

李漠向躺在塌上,覺得很奇怪,李漠向可不算是個良善的主兒,平日裏殺人絕不手軟,這內侍怎麽敢如此囂張。

李漠向便在信息庫裏搜集了一下他的資料,有關於徐吉的記載很少,但他確實大宦官宋祥的鷹犬,在哀帝的弟弟治帝繼位後,幫著宋祥為大衍的滅亡做出了不少突出貢獻。

哀帝從小就被宦官養大,小時候尊稱宋祥為帝師,他從來就懼怕這些宦官,徐吉敢對皇帝這個樣子,可見他這種囂張氣焰是一貫就有的,而哀帝只能忍辱負重,對他處處忍讓。

徐吉還在罵,將怨氣一股腦兒地發洩出來,他看起來似乎極度不能容忍皇帝不尊重他,忤逆他。

徐吉這個囂張的樣子,殿內竟無一人覺得有問題,也無一人敢上去勸慰。

過了一會兒,他聽到了花瓶碎裂的聲音。

殿內這才安靜了下來。

李漠向掀開床幔,緩緩問:“什麽聲音。”

宮女連忙道:“陛下,徐總管不小心將花瓶打碎了。”

李漠向笑道:“沒傷到吧。”

宮女道:“破了一個小口子,已經在處理了。”

李漠向揮手道:“將朕上好的金瘡藥給他用了,可不要留下傷疤,上好藥以後,將他帶過來。”

宮女依言去做,過不一會兒,徐吉走了過來,指頭上小題大做地包紮著繃帶,嘴裏吸著倒氣,眉頭緊縮,他雖然已經四十多歲,但保養得極好,臉皮兒白嫩,手指頭也白嫩,一副養尊處優,沒有經歷過風吹雨打的樣子。

李漠向笑道:“看起來你是扛不住刑的樣子,如果將你丟到大牢裏,只怕一天也挨不下去吧。”

徐吉本是皺著眉,聽到這話不由大吃一驚,不敢相信皇帝對他說了什麽,皇帝隨意殺罰普通內侍宮女,都不會有什麽問題,可他在宮中的地位舉足輕重,皇上如何能輕飄飄地說讓自己去牢裏。

這個病怏怏的皇帝莫非又犯病了麽。

徐吉是見過大場面的,皇上發脾氣他也見過不少回,可他之所以能活這麽久,還混到這個位置上,絕非泛泛之輩,朝堂之上雖說早已被狄含把持,但在這深宮之中,是要他徐吉一席之地的,皇上年幼,太後軟弱,他的勢力在這宮中早就盤根交錯,豈是這傀儡皇帝說動就動的?

徐吉微微一笑:“陛下又開玩笑了,沒錯,奴的身子骨弱,可經不去去大牢,您若是心裏不痛快,打罰些奴婢就是了。”

李漠向徐緩道:“可這花瓶是你打碎的,朕罰其他人做什麽。”

徐吉的臉色這才變了,他從皇帝的眼睛裏看不到絲毫溫度,仿佛他像是真的要將自己丟到大牢裏去,他定了定心神,仍舊笑道:“陛下,看來您這是又犯病了,來人,給陛下喝藥。”

幾個內侍迅速地動了起來,李漠向也看明白了,當皇帝和這徐吉意見相左的時候,這幾個內侍會幫著他來對付自己,他們如此大膽,像是篤定了自己不敢或者是沒有能力敢將徐吉怎麽樣。

李漠向道:“你們聽清楚了,徐吉以下犯上,打破花瓶想要謀殺朕未遂,又逼迫朕喝對身體有損害的湯藥,你們若是誰敢再動一下,便是與他同罪。”他的聲音不大,卻足以震懾住了所有人。

徐吉這才慌了,他奪門就要跑出去,李漠向突然道:“抓住徐吉,就地正法。”

殿內的內侍楞了楞,門被咣當一聲打開,幾條人影迅速地躥了出來,一人按住徐吉一條胳膊,將他掀翻在地拖了出去。

片刻以後,一侍衛走進來,跪在地上道:“陛下,徐吉死了。”

李漠向很平靜道:“封鎖含露殿,任何消息不許透露出去,此外,朕方才受到了驚嚇,立刻傳喚太醫。”

錢太醫被傳喚過來的時候,就算他是個瞎子也能看出來含露殿陰森森的氣氛,何況在他進門的時候,已經被人告知了徐吉被皇上給殺了。

錢太醫嚇個半死,戰戰兢兢走進來跪在地上,想著自己兇多吉少,誰料皇帝的態度一反常態地溫和,只和他聊了聊自己每天喝的藥究竟是什麽。

錢太醫十分聰慧,他戰戰兢兢道:“陛下所服之藥有安神之效用。”

李漠向問:“你覺得朕需要安神麽,反倒是朕一聞見那藥的味道,便覺得心慌意亂,心裏煩躁。”

錢太醫恐慌道:“陛下如今身體逐漸好轉,臣早就認為不需要再大量服用此藥。”他辯解道:“但平日裏檢查陛下身體,都是由內侍省的人負責,臣雖為太醫令,卻無法為陛下的病痛分憂解難。”

李漠向又問:“朕的藥方你總是知道的。”

錢太醫道:“臣確實不知道。”

李漠向道:“來人,將朕所服藥物的殘渣盡數包好交給錢愛卿。”他的雙目直視著錢太醫,意味深長道:“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,研究好了,寫份折子交給朕,若是你寫的東西份量不夠,不能讓朕滿意,朕就會考慮考慮你是否有能力在太醫院繼續留下去。”

李漠向長得十分俊美秀氣,可那冷靜威嚴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,他的警告十分有用,錢太醫僅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就寫好了一份折子,此外還有太醫院十幾位太醫的署名,長篇大論地指出了皇帝陛下所服用藥物之大弊,使陛下服藥的人愚昧蠢鈍,用心險惡,應以責罰。

李漠向不動聲色地處理了徐吉後,又將含露殿絕大多數的宮女太監全部換了一輪之後。

宋祥到此為止沒有任何表示,不知是忍下去了,還是說除掉一個徐吉,對他毫無威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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